【翻译】永无止境的牺牲(the Never-Ending Sacrifice)第七章



Dominion War爆发了。


第七章

 

不过极少的发言和证词不足以拯救特拉提斯·盖尔和梅亚·拉杰尔的生命。至少不是在面对这种压倒性的力量的时候。他们把逃犯藏在议院大厅底下,试图组织城市警卫队和少数还效忠于政府的军人反抗自治同盟的入侵。

离第一声钟声还差三分之一的时间,天空依旧漆黑,一群詹哈达冲进了大楼。他们排着队整齐地走进来,抓住两位首席执行官,把他们拉出来直接处决了。在事后的数个星期,所有的频道在播放杜卡特上校就职演讲的间隙都会播放这段录像。

平民统治终结后的大清洗,卡达西血腥的近代史都不能与其相媲美。伊塔斯·贝马科的被杀宣告了卡达西城市警卫队的终结。一股平民武装势力成立了——只有之前警察部队规模的五分之一,而且直接向杜卡特复命——不过詹哈达接管了所有城市中心的法律部门。剩余的平民议会成员都选择了退休或因为“扰乱卡达西的社会秩序”被处决了。只有一些高层的议会成员有这样的待遇;其他人都被送去了劳动营或被软禁了在家中。至于五人组的其他成员:此时正好不在星球上的伊瑞克·拉梅特,有传言说他去了梅塞尼特的地盘寻求政治避难,在那里他和塔克尼·噶莫一起组建了流亡政府。卡达西情报局成为了自治同盟情报局的附属。呆在佩耶特星系的阿戎·噶莫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消失在了黑暗冰冷的宇宙。科谭认为这是好消息。如果杜卡特抓住了塔克尼·噶莫的侄子,他一定会到处广播并且借此大开杀戒的。

至于科谭自己,他最近在从事慈善事业——事实是他从政府辞职的举动拯救了他的生命。他是为数不多的有着广大社会影响力的平民议会成员。他没被正式软禁在房子里。不过他确实在早上起来后发现两个詹哈达站在门口,还有两个站在路两边。他告诉过佩妮娅,杜卡特有比来找他麻烦更重要的事情做,不过科谭心里知道杜卡特可没忘了他。这四个詹哈达的出现证明了这点。一旦杜卡特确定了他现在的位置是安全的、卡达西人民无条件的爱戴他之后,他就会开始算旧账了。与此同时,科谭就待在他的房子里,祈祷茹古不会做会害死一家人的傻事。 

杜卡特的政变得到了人民压倒性的支持。来自自治同盟的食物和货品开始涌入卡达西的商店和仓库,卡达西的新主人证明了他们有能力分发这些食货,尤其是在詹哈达进驻的省份。几周内,军队成功打败了克林贡人的消息传了出来。杜卡特的支持率飞速提升。托拉·齐雅被人们遗忘了。人们开始带着热情讨论杜卡特领导的卡达西大家族。他们把他们的孩子来到阿克伦区围观詹哈达训练,他们一边看一边大声叫好。在街道和人行道上,人们争相庆祝活过了过去几年,他们相互诉说着被解救有多么开心。

一天下午,茹古在福利医院的屋顶上加入了阿瑞克,结束了他的休假。作为一个辅助医疗人员了,茹古和他的同事们是这里的统治者了。(医生都被派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们谈论起杜卡特的升职,鉴于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阿瑞克问,“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你吗?”茹古认识他已经很久了,对他信任到可以把杜卡特绑架他的事告诉他。“杜卡特会找你和你父亲的麻烦吗?”

“我不知道。”茹古实话实说。他露出苦笑。“别担心。一旦看到有要出问题的迹象,我就会离开的。我不希望你们受伤。特别是塔拉。” 

“茹古,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不过我是认真的。他把我们忘了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他手里还有仗要打。”是实话,茹古心底里非常担心科谭。他之前路过普达家的房子,看到有詹哈达站在那里,不过他不敢直接联系科谭。与此同时,他和他的朋友绝望地看着他们在托尔区的工作毁于一旦。一年多以来,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这个区域的人们互相分享补给、互帮互助,现在他们的同胞们抛弃这一努力,开始接受自治同盟的施舍。“计划就这么付诸东流了,”一天晚上阿瑞克在家说。

塞娜的朋友埃拉特看待这个问题更加实际。“有什么问题吗?商店里有食物,还有充足的饮用水供应。这不正是我们所期待的样子吗?“

“这不是自由,”茹古反对。“仅仅满足温饱不是自由。”

“那也比工作了一整晚之后,还有排队等着吃饭,吃饱了又得回去工作要强,”埃拉特说。

“比起饿着肚子的自由,有些人就是更愿意被奴役但是能吃饱,”阿瑞克沮丧地说。“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塞娜抱起他们的小女儿,亲了亲她的头顶。“人们处于饥饿中太久了,”她说。“每个人的忍耐力都是有极限的。”

夏天,杜卡特在联盟境内颁布了一个三天的假期,来在首都庆祝一年中最长的一天。联盟境内所有主要城市的中心都有举办庆祝活动。庆祝活动的核心是首都大规模的军队游行,标志着卡达西联盟打败了克林贡帝国。游行以给联盟广场的一尊杜卡特的新雕塑揭幕作为尾声。

茹古和佩妮娅也来围观。活动不是强制参与的,不过有些话是不言而喻的,他并不想把注意力吸引到他和科谭身上。随着下午的到来,人群并没有减少的迹象,佩妮娅用很小的声音说,“这可能对卡达西来说是件好事。”

茹古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是自治同盟的一部分,那么他们就可以给我们提供食物和药品,还能帮我们建房子。所以我们不需要总是像过去那样了。我是说,侵略其他星球,夺取我们需要的东西。也许这真的会给全卡达西的人民带来和平与繁荣。”

“我不相信这和卡达西人民的安康有半点关系,”茹古说。“只要我们按照他们说的做,对他们给我们的一切心怀感激,那么这里会和平与繁荣的。不过如果有一丁点的变化……”他看向下方一排排的詹哈达开始在依旧被人群围绕的纪念牌旁就位。似乎没有人在意无所不在的占领军士兵。“我们也许到时会被要求回报更多。” 

铜管乐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当声音消散,广场上一片寂静——如果说现在有任何东西通过大屏幕传播联盟的各个角落,那就是这寂静。三个方阵经过,他们代表了最近在战争中牺牲的三个军团。之后,缓慢地,伴随着一阵鼓声,杜卡特的雕塑揭幕了。“茹古,”佩妮娅低声说,“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事。”

坐在他们后面的某人示意他们安静。在附近的两个詹哈达看向他们的方向。“必须现在说吗,佩?”他也低声说。她安静下来,不过在最后一块覆盖物被揭开,银黑色的杜卡特雕塑露了出来,人群开始起立鼓掌、疯狂欢呼,她这时轻轻地说,“我要离开卡达西主星了。我要回伊塞克了。”

他被这场面分散了注意力,没有听清她说的。他转头看向她。他感到十分荒唐,笑了起来。“你刚才说啥?”

“伊塞克。我要回去了。”

他拉住他的手,他们开始在人群中穿梭。一个詹哈达看见了他们,举起了武器。“她不舒服,”他喃喃地说。“太兴奋了。”詹哈达点点头,让他们过去了,然后他们迅速离开了广场。

人行道很安静。所有人都去观看阅兵了。他们安静地并肩走着。在一件糟糕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之后,她努力装出高兴表情的尝试非常失败。他们来到了有着奥托克将军雕塑的小公园,他把她拉到一条石凳上。“这是好消息,真的,”她用轻快脆弱的声音干脆地说道,这让他的心要碎了。

“佩妮娅……”

“我很久之前就想回去了。你知道的。那是我的家。”她看向广场的方向。“我猜我得感谢自治同盟。如果我们没有加入自治同盟,我们就不会打败克林贡人,只要我们还在和克林贡人打仗,我们就没法对付马奇……不过马奇现在已经不在了。(译者注:佩妮娅的父母被马奇杀了,她被迫回到主星和叔叔一家居住。)伊塞克重新回到了卡达西人的控制之中。自治同盟的控制之中。不管怎样。现在也没什么区别。所以我要回去了。”

“别。这是个糟糕透顶的主意——” 

“我父母所有的财产都回到我叔叔手里了,他觉得回去看看那里事情怎么样了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可以学习怎么工作,他说。这是件好事,不是吗?我能还清我叔叔在我身上花的所有钱,我还可以直接为解决卡达西食物问题做出贡献,你知道我一直希望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能有一席之地——”

“该死,佩,别说了!”茹古生气地说。“你的学业呢?他答应送你进研究院的。现在他又想趁你不能独立时把你送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样你永远都需要依靠他。他在玩弄你!”

“别说了!”佩妮娅喊了回去。“永远不要再和我说类似的话!”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我不想我们对彼此说的最后一句是这个,茹古。我希望我们能一直是朋友——”

“这不够。佩妮娅,别走。留在这里。嫁给我。科谭喜欢你。他不会介意的,他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可以在这里一起生活。你可以搬来托尔区和我们一起住。你可以继续你的学业。你不需要你叔叔的前。我们维持生活的。科谭会帮我们的。”是的,他想,如果能让她留下,他会收下科谭的钱的。为了让她留下,他愿意做任何事。他甚至愿意称他自己是科谭的儿子,管科谭叫父亲。“你不需要去你叔叔送你去的地方。”他的心中燃起希望,他开始在脑海里规划和她在一起的未来。一切都很完美。她不可能拒绝。 

佩妮娅松开他的手。她站起来,走到一处巨大灌木丛的阴凉下,阳光下灌木丛上的花朵看上去十分鲜艳。这是美好的一天。她肯定会答应的……“不是我不想答应。”她说,他的心碎成了两半。“我想要答应的,我发誓。我叔叔可以把我扔在马路上,不过他没有。他带我回到他家,照顾我——不,这是真的!”她说。他在一边摇了摇头。“我欠他太多了。我需要还清这些,在我……嗯……自由之前。”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茹古轻轻说,“你会自由的。”

“我不会,茹古。这些债还没有还清。”

“你不欠他任何东西!”

“不,我欠他的。不过,听着!还有一个选项。你可以和我一起走。为什么不呢?”她走回他身边,急切地说。“那里是个殖民地。刚刚开始重建。像你一样的医疗人员会很受欢迎的。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伊塞克呢?”

他用两只手拉住她的手。他能做到吗?伊塞克在那么远的地方……如果卡达西主星已经是底线了,那么伊塞克也许就是世界末日了。“我不能,”他艰难地说,他抚摸着她的手。“我得回贝久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不会永远呆在这里的。我知道这听上去毫无道理,我知道听上去像我疯了,我知道当我说这话时没有人会相信我——”

她轻轻低下头亲了他,停止了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你每次说的时候我都相信你。我一直觉得你有一天终会回到贝久的。我不应该让你留下的,这是不对的。不过你要理解——这种想要回去的愿望,这种某个地方的感情,这伊塞克对我来说也是这样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我需要回去。”

他没有回答她。他亲了她,在两眼之间的脊上。“也许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他说。“我会等你的,以防你真的改变了主意。我发誓。” 

“我不会强迫你的,”她说,她听起来似乎已经像在很远的地方了。 

“太迟了,”他坚定地说。“我已经发过誓了。”

  

他对她思念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是他在卡达西的第一个朋友,唯一一个让他觉得早年在卡达西的生活变得可以忍耐的人。自从艾特拉和麦格达去世后,她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现在她走了,他的生活变得毫无目标。他工作、睡觉、吃饭。他坐在那里看电视上各个频道都在播放的战争胜利的新闻和军队招兵的信息,一直看到凌晨,直到塞娜和埃拉特下班回家他才去睡觉。当广播里宣布塔克尼·噶莫的死讯时,他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 

他一下子想到科谭。塔克尼对他来说像父亲一样。他一定悲痛欲绝。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茹古一边帮助福利医院执行新的接种计划,一边在思考要不要冒险联系他父亲。一天晚上,他偷偷乘坐穿梭机来到科伦姆,不过这里依旧有詹哈达呆在房子外面,他不敢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不敢冒险使用住处或是单位的通讯器,他最后跑到了托尔区东部一个酒馆外,使用他之前从没使用过的的公共通讯器与科谭联系。

科谭看到他很警惕。“我亲爱的孩子,你在想什么——”

“我听说了塔克尼的事,”茹古脱口而出。“我想说我很遗憾。”

科谭的表情柔和了很多。“谢谢。谢谢。这对我意义重大,茹古。告诉我,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你呢?”

“和之前差不多,虽然梅乐塔把我喂得太好了,我又没怎么运动。你可爱的姑娘怎么样了?”

茹古攥紧了拳头。“她走了,科谭。”

“走了?”

“米克把她送回伊塞克了。”

“啊。”茹古看出科谭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我知道了。我很遗憾。我希望能看到你俩结婚。呃,也许有朝一日吧。在我可以自由行动之后,我会和米克说的。我猜他现在应该过得挺好……”他冷静了一下。“茹古,别长时间使用这条线路。我很感激你打电话过来了。照顾好你自己。我相信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再见,”茹古说。“保重。”他切断了连线,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能在几个月之后再次见到科谭是件好事,他很高兴知道男人还很安全。他也很高兴能和人聊聊佩妮娅。阿瑞克和塞娜是他的好朋友,不过科谭才是长久以来和他最亲近的一个。保持联系是正确的决定,他回家时想。他的悲伤看上去消散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那次通讯。也许只是因为时间。不管怎样,几星期后,茹古被他的上级叫到了办公室。当他走进办公室,看到那里有两个平民武装队的军官,他们之后迅速逮捕了他。就这样了,在他们把他上一辆装甲车时他想;这周末他就会被处决,或是甚至是被送到荒无人烟的卫星上当苦力。即使是被带着游街示众——他被拷住手脚站在他的上司面前,笨拙地在他同事们的注视下穿过医院——茹古感到一股奇异的轻松感。他发现他一直觉得如果他没有逃回贝久,这就是他的下场。

茹古按照他们的吩咐抱头坐好,他们这样走了二三十分钟。然后当装甲车停下来时,他们命令他下车;他按照他们说的做了,因为头晕走得跌跌撞撞。他透过刺眼的太阳眨了眨眼,看见面前的大楼。这里不是米克拉监狱,他觉得——除非米克拉监狱最近刚刚重建成第二共和国时期的建筑风格。

两个军官带他走过种满植物的中庭,沿着几条典雅的走廊来到一个小阳光房。他们命令他坐下,摘下了他的脚镣不过没有松开手铐。然后他们两个都站在了警戒位置,一个站在门边,一个站在最大的三个窗户边。没有人说话。茹古低头看着手上的铁链。又过了十到十五分钟,他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见杜卡特走了进来。科谭走在他后面。

即使现在阳光正照在他的后背上,茹古还是开始颤抖起来。杜卡特冲他笑了笑,然后拍了一下手。“我是多么荣幸能参与这次家庭聚会啊!更好的是我还是这次聚会的发起者!科谭,”他几乎没有看他,“请坐——那边怎么样,挨着你儿子。茹古,有人给你什么喝的吗?” 

茹古举起他的手腕。“我猜我带着这个也喝不了什么。”

杜卡特冲一个侍卫点了点头,那人走过来解开了他的手铐。茹古揉了揉手腕,看向旁边的科谭。男人对他一个温暖但担忧的微笑,然后伸出他的手轻轻放在了茹古的手上。杜卡特像一个偷窥狂一样看着这一幕。“来,”他举起两杯卡纳酒说。他坐到了两人的对面,举起手中的杯子。“敬家人!祝他们能一直团圆!”他喝了一大口;科谭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茹古把杯子举在身前,表现得就像举着一个手榴弹一样。

“不喝酒?”杜卡特说。

“不谢谢,”茹古回答。“我还在医院上班呢。你找我到底有没有事?我想回去了。” 

杜卡特冲他眨了眨眼,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茹古听到科谭强忍住笑声。“我也想回去了,”科谭小心翼翼地说。“我下午还有园艺计划呢。作为一个独揽军事大权的人,杜卡特,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幸灾乐祸。”

杜卡特怀疑地看着他俩。他示意身后的武装守卫准好准备。“你知道我可以直接命令他们杀死你们,而且不违反任何一条法律吧?” 

科谭收回了他的幽默感。“如果你想杀了我们,”他平静地说,“我觉得你不会费这么大劲搞这一套猜谜游戏。”

“不,”杜卡特赞同。“我是不会。”他站起来开始在屋里踱步,然后停在了其中一扇窗户前。,开始缓慢地玩起灯光控制器。房间开始慢慢变暗。茹古看向科谭;他冲他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不过没有得到回应。 

“你是个很难找到的人,茹古,”杜卡特说。

“联盟很大。我很确定你一直很忙。”

“你父亲,”杜卡特冲科谭点点头,“倒是不难找。在我忙着对付克林贡人时,他看起来在忙着让自己变得在人民中很受爱戴。”

“那是因为他在做好事,”茹古深信不疑地说。“他们很感激他的付出。” 

“那么我为他们付出的努力应该更受爱戴,你们不觉得吗?现在卡达西主星没有人挨饿了,对吧?不像过去五人组掌权时的那样。”房间里变得更加昏暗。“说到五人组,你的朋友阿戎·噶莫最近有和你联系吗,科谭?我想知道他有没有听说他叔叔的临终声明。我很高兴塔克尼还是明白道理的,很及时。”

“不管阿戎现在在哪,”科谭谨慎地说,“我确信他听到塔克尼的死讯一定像我一样悲痛欲绝。”

杜卡特耸了耸肩。“阿戎·噶莫并不重要。我早晚会找到他的。不过你,现在,科谭,我们来说说你吧。最后一个五人组成员。也是老平民议会最后一个幸存者……” 

“杜卡特,”科谭用清晰的声音回答。茹古从没有听到他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说话。“我们一定要这样吗?你偷走茹古这件事已经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了。我恨你恨了很长时间。不过我不会把时间再浪费在仇恨上了。”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我们可以结束这一切。我不会害你——我也没那个能力!而且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女儿。”

杜卡特离开窗前。他慢慢走过屋子,一直走到科谭面前。科谭咽了口吐沫,不过没有退缩。“是平民议会让我们陷入流放生活的,是议会把我女儿逼走的——你也是这个议会的一员!” 

“科谭和这事没关系,”茹古迅速说。“他为此辞职了。”

杜卡特盯着他,然后重新看向科谭。茹古屏住了呼吸。然后杜卡特摇了摇头。“这不重要。没什么区别。”他大步走回窗前。“很可能你还是在说谎。” 

“那么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杜卡特?”科谭摊手。“让我宣誓效忠,就像塔克尼那样?我的命?如果你想的话你都可以拿去。如果你觉得这能使你满意。”

杜卡特轻蔑地看着他。“求饶,科谭?我就知道你是个懦夫。我不想要你的忠诚,也不想要你的命。”他看向窗外。他就像在询问时间一样随意地说了出来,“我想要你儿子。”

茹古眼见着科谭看上去就像要崩溃了一样。嘉乐斯是怎么说的来着?所有的深仇大恨都是会世代相传的。曾经,科谭·普达威胁到了斯克兰·杜卡特的地位。所以杜卡特偷走了他的儿子。作为回报,普达利用杜卡特的女儿毁了他——至少杜卡特是这么想的。现在杜卡特再次掌权,也到了还账的时候了。除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债务。科谭没有伤害托拉·齐雅。不过这并不重要。“杜卡特,”科谭说,“求你……”

最后,茹古不能忍受继续听他父亲哀求。不是在他面前。“杜卡特,”他迅速说,无视了科谭疯狂地要阻止他的举动。“你想要怎样?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去做。”

杜卡特转过身冲他微笑。杜卡特冲你露出微笑,茹古想,感觉就像被放在盘子里然后被端到一个拿着锋利刀子的饥饿的巨人面前。他无法理解齐雅为什么会爱这个男人。他是茹古见过最像怪物的人——而且茹古还见过嘉乐斯。

“嗯,”杜卡特说,“私下里说,你应该明白我们都迟早会参与战争。”他的眼睛在父亲和儿子之间扫来扫去。科谭忽然明白了,大喊,“哦不!不!我不许你这么做!”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茹古指出。他仍然盯着还在微笑的杜卡特。我会让他活下去,他看上去在说,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

“茹古,我冒着被公众羞辱的风险带你回家,不是为了让你在这个疯子发起的战争中被杀掉的——”

“科谭,拜托了,别说了!”

“年轻人是对的,”杜卡特说。“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普达。”

茹古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在屋内踱步。他停在了窗前,调整了光线控制器让屋子重新变得亮堂起来,然后他看向屋外绿油油的花园。这是个奇怪的星球,他想,可以让人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曾经无条件地憎恨这里。现在四年过去了,他不那么确定了。他知道他不爱卡达西——或者至少说他不爱那些人们所谓的卡达西的特征。他开始爱上的是具体的人和特定的品质。他爱佩妮娅的坚韧,当她受到蔑视时,她也总能保持自己的尊严。他为他的朋友们感到骄傲,那些托尔区的人们,他们即使饥寒交迫也没有互相针对,而是一起努力工作。他对齐雅心怀敬畏,她的勇气,她的远见,还有她是如何试图表达它并让它变得具体的。他最后也很敬佩嘉乐斯,她经历了无法言说的损失,但她的灵魂还是完整的。

那么科谭呢?他把他从他贝久的家人身边带走,把他带到了这个陌生残忍的地方。最后,他必须说他确实爱科谭,因为一个简单的原因。科谭无条件的爱着他。不论茹古是愤怒,是痛苦,是指责,科谭都不会以同样的态度对他。他爱茹古因为他是他儿子,他不求回报。不过茹古从没给他过回应。“我会做你要求的事,”茹古对杜卡特说。他说的时候感觉很轻松,几乎是高兴,就像他从他刚刚得知的债务中解脱出来了一样。“我会加入你可笑的军队。”

茹古很高兴看到最后一句话让杜卡特的胜利打了个折扣。至于科谭——他没有看向科谭,因为他觉得他不忍看到这种牺牲对他父亲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在茹古开始开始基本训练到正式成为第二军团的一员的间隙,杜卡特答应的战争开始了。星联在虫洞入口设下雷区,阻止自治同盟从伽马象限搬来援军。作为回应,自治同盟占领了深空九号。有谁知道这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在离开卡达西主星之前,茹古最后一次回到了位于科伦姆的普达老宅。那天下午他来到第二军团位于阿克伦区的卫戍部队报道。第二天他们就要去奥加斯3,守卫那里的一个不知道研究什么的科研机构。科谭看着穿着制服的他,疲倦地说,“永无止境的牺牲。”

“最好有人愿意去结束这一切,”茹古回答,“很快,这里就没有人可以牺牲了。” 

阿瑞克、塞娜和塔拉都来给他送行。科谭监禁在房子里无法前往。他们祝他好运——这一系列事件对阿瑞克打击很大——之后茹古就上路了。连队被运往拉马克伦。茹古和其他和他一样的士兵坐在拥挤的队伍里,他想到他之前有多么期待这一刻,他终于离开卡达西主星了。下次许愿时应该小心点。

他们在深空九号上——现在应该叫泰瑞克·诺,茹古正在努力记住这个新名字——停了四天。连队成了弗瑞吉酒吧的常客,一边喝着标价过高的卡纳酒,一边调戏着德宝女孩。茹古不想这时离开引起注意,他一边坐在门边喝着红叶茶,一边看着外面的步行街。他还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和麦格达一起。感觉像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他一眼认出了托拉·齐雅,不是因为她独特的长相——她是背对着他的——而是因为她之前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很有气场地在和一个年轻的人类男性说话(这个人类还留在深空九号上做什么?),他们很快分开了。人类男性走进了酒吧;齐雅向相反方向走去。茹古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水,然后冲出了酒吧。“齐雅,”他大叫,“托拉·齐雅!”

她停下来回头。当她以为看到只是另一个卡达西少尉时她皱了皱眉头——然后她认出了他。她的脸亮了起来。“茹古·普达!”她说。他们走到一起,手掌对手掌。“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去拉马克伦路过这里。”

她第一次注意到了他的制服。“你加入了军队?”

“现在看起来是个好主意。”

她笑了。“你来这里多久了?”

“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你好吗,齐雅?你最近怎么样?”见到她让他非常开心;她就像疯狂之海中的一滴理智,直接吞没了他。“你过得还好吗?”

“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还在画画,我希望?”

“当然!”她迅速移开了视线。“那个,我现在得去别的地方了,不过也许你可以过会儿来我的住处?我们可以叙叙旧,吃点东西。二十二点可以吗?” 

“好的,我很乐意。谢谢。”

“那么二十二点再见了。”她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然后沿着步行街离开了。

 

她用贝久食物招待他。这是有人对他做出的最善意的举动之一。他们吃了配有面包片的哈斯皮,拉塔巴炖菜,最后还吃了莫瓦口味的冰沙。关于麦格达和艾特拉的记忆,还有他失去的童年和被偷走的幸福,一下子涌上他心头。齐雅愉快地看着他把她放在他眼前的食物全部吃光,然后又拿起另一份。她给他讲了她在格罗莫上的生活,然后是在深空九号上,之后还短暂地在贝久呆过一段。很明显她已经把深空九号当成了家。“这里有各式各样的人,”她说。“贝久-卡达西混血在这里看着没那么突兀。” 

“这就是为什么麦格达,我的贝久父亲,想要来这里。他以为我们在这里遇到的麻烦会少些。艾特拉,我的母亲,想要在这里开一家服装店来着。她是个女裁缝,现在没多少人还做这工作了——”

齐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还有人——呃,这里之前就有。步行街上有一家裁缝店。”茹古用手扶住额头发出一声哀叹。在这么久之后才发现麦格达提出的搬到深空九号只是另一个糟糕的决定,这让人感到有些好笑。他是那么爱那个老头。 

“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她一边喝克林贡咖啡一边说,“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我觉得最不可能参军的人。发生了什么了,茹古?我以为你要回贝久。”

鉴于很难避开她父亲的部分告诉她真相,他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在我完成医疗训练之后,我想做点有用的事。我又回不了贝久,参军看起来是个好主意。”

“对你来说吗?你不能找一份平民工作吗?”

“你还记得我们在德哈尔纪念碑遇见的那个人吗?”

她耸耸肩。“很难忘记。”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可以指责军队,不过如果我不是从自身经验来说的,那么我就应该闭嘴。”

她耸耸肩,不过看起来被说服了。发现自己能够如此流利地说谎让茹古很惊讶,也很沮丧。卡达西让他变得善于隐藏真相。他试图改变话题。“早些时候和你在步行街说话的那人真的是个人类吗?”

齐雅有些犹豫地举起茶杯。“他只是一个朋友。“

所以看起来他俩都有所保留。他是不是不只是一个朋友呢?她父亲同意吗?“我确定他是个好人……”

她摇摇头大笑。“先知啊,不,不是那样的!他是个记者。不过他也是只是管理这里的星际舰队上校的儿子。他的名字是杰克,杰克·希斯科。这真尴尬。”

希斯科。那个很久之前把他送回卡达西的男人。茹古皱起眉头。如果这是深空九号前任指挥官的儿子,那么他也是她父亲死敌的儿子。齐雅应该和他说话吗?他及时跟上了自己的思维。如果那样的话杜卡特也不会允许她和他说话,更别提一起吃饭了。另外,她可以自由地选择谈话对象,不需要他父亲的许可,或是他的。他在心里对做自己的反应笑了笑。看起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变得卡达西起来。

“佩妮娅怎么样了?”她自己转变了话题。

“在马奇被消灭后,她叔叔把她送回伊塞克了。”

“我很遗憾,茹古。我知道你俩互相喜欢。”她露出一个机灵的表情。“你就是为这个参军的吗?” 

“不,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我参军的理由为什么对你这么重要?我这么做了,现在我在这里了。结束讨论。”

令人尴尬的沉默。齐雅放下她的杯子,咬住嘴唇。“我相信我父亲会很感激你愿意为卡达西而战——”

“你父亲!齐雅,杜卡特是我到这里的原因,穿着这身制服,准备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为我们的自治同盟主子守卫一个研究机构!”

她僵住了。血色从她脸上褪去。“我知道你一定担心当你到达这里时会发现什么,但是责怪我父亲是不公平的。卡达西只是加入了自治同盟,参与这场战争——”

“齐雅,如果不是你父亲,我现在已经打好包离开卡达西去伊塞克找佩妮娅了。如果不是你父亲,我一开始就不会被从科谭和艾瑞斯身边带走!我现在就不会被困在发疯的战争里,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再次活着看到佩妮娅和科谭!”

齐雅站了起来。“我觉得你最好离开,”她冷冷地说。她引着他来到门口,不过在他离开前,她转过来面对他。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我请你过来是因为我想要成为朋友。我不必这么做,在你父亲对我们做了这些之后。” 

“科谭做什么了?”

“我父亲告诉我我被迫离开卡达西主星是因为科谭的缘故。”

“这不是真的——”

“你父亲是这一系列阴谋的背后主谋,他用这阴谋来巩固他的地位,这就是为什么他是平民议会中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

“齐雅,科谭从议会辞职了因为他们要用你对付你父亲。你父亲没能杀了他的唯一原因是他一直在致力于解决卡达西人民的饥荒问题。不管杜卡特和你说了什么,那些都是谎言。” 

他们这样就像敌人一样面对面站着。齐雅的眼睛里闪着泪光;茹古则死死攥紧了拳头。然后,就在一瞬间,他们同时意识到了他们在做什么。齐雅后退了一步;茹古送开了他的手。

“我祖母曾说过深仇大恨都是会世代相传的,”他说。“我不会让这仇恨继续下去了。我很抱歉我说了那些关于你父亲的话,齐雅。我今晚来不是为了让你伤心的。”他也没有。不论杜卡特做了什么,都不是这位不知情的可爱女士的错。在她父亲的事上,她被误导了,深深的误导了——不过茹古不想成为打破她幻想的那个人。这个宇宙在没有他添柴加火前已经够残酷了。他只能祈祷她不会在临死前才发现真相。

齐雅露出悲伤的微笑。“我也很抱歉,”她说。“这是他们的战争,对吧?不是我们的。”

两人重归于好。他很遗憾地说,“我得走了。我明天要早起。”

她迅速采取了行动,挡住了他离开的路。“你说是你被从科谭和艾瑞斯身边带走是我父亲的错,”她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总是话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说出了口。科谭和佩妮娅都抱怨过这点。“忘了它吧,”他说。“我那是气头上的话。再次见到你很高兴,齐雅。战争结束我会回来看你的,如果我能回来的话。我们一起去贝久,我会带上佩妮娅。你带上你那个人类朋友,希斯科的儿子。我们会平静地坐在太阳之下,而且我们永远不会再继续我们父辈间的战争。” 

他向门口走去,齐雅叫住了他,“等一下。”她走到她的美术箱旁,打开箱子找起东西来。“我有东西给你,”她拿出一幅画。“我那天很开心,”她说,“那是我在卡达西主星为数不多开心的日子。我想那天你俩也一定很开心。”

那是一幅他和佩妮娅的素描。她把他们画得很好,用简单的几条线就抓住他们的特点。看着她,茹古对佩妮娅的思念又重新被激起。他清了清嗓子。“是的,那天很快乐。”

“留着吧。带在身边。当这一切结束,我们会再次相见,就像你说的,我们会一起回看这些然后握手,好奇我们为什么处在这样的位置。”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也并不会想到这场战争会把他们带到哪里。他们像卡达西人一样手掌对手掌,然后因为他们还都是贝久人,他们拥抱道别。

 





本章由 @直立行走的蛋和麦克斯韦 和 @疯阿胡子 点名,鉴于两个人点这本就译了章长的。

这本我之前译过第一章(的一半),和最后一章(的一半)

七天译完1w1+,算是破了我的个人记录了……下周不出意外应该还会是1w+的更新,不过会更个稍微冷门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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