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壳子叔叔

CHAPTER ONE

 

他第三次醒来是因为这刺耳的噪音——有人在用他半懂的语言聊天。他的浑身上下都在疼，尤其是肋骨和脸部。不过这种疼法他很熟悉：骨折、淤青和割伤。他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费力地睁开眼。呃，只是一只眼。另外一只实在不肯合作，他不用摸也知道肿得有多严重。通过他一只好眼，他能看到一个倾斜的世界：他在一栋被轰炸过的建筑内部，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支卡拉什尼科夫步枪。

一滴汗顺着他的额头流到他的眼睛里。房间里又热又闷，从破碎的窗户里照进来的光线表明现在还是早上。他想他只昏过去了一小会儿。

他试着再次移动，不过已经太晚了。有人看见他醒了。

年轻人——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叫来了他的同事，他们转过身交流了几句。

然后又开始了：叫喊、殴打、智能手机往他脸上凑来录下这一切。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思维涣散，陷入回忆与噩梦之中。

然后最后，就像所有人一样，他开始说话了。“上校……杰克·奥尼尔上校。”

由于嘴里的血，他的话听上去模糊不清。“美国空军。编号799-36-6412。”

扎特枪击中他时他松了一口气。他甚至有点希望他们冲他射击第二次。

 

#

 

汉克·兰德里将军靠在椅背上，盯着桌子对面的人。“我对你的状况很同情，”他小心地措辞，“不过你要求的事……很难办到，少说是这样。”

“我们很感激，兰德里将军。”泰拉·埃玛根（Teyla Emagan）静静坐着，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汉克和她不熟，不过他用友好的态度来对待她的坦率又直白的表达。“如果不是情况危急，我们是不会开口的。”

“谢泼德要死了。”罗南·戴克斯（Ronon Dex）的外交能力比他的同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除非我们找到一个办法把那些古人的数据从他脑子里移出去，否则他会死。”

兰德里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对上了罗南暴躁的目光。“我知道，不过你在要求家园安全局的局长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这可不是一个小请求。”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丹尼尔·杰克逊的头从门缝里伸了出来。“啊，抱歉，你想见我，将军？”

“是的，”兰德里努力不把杰克逊当做后援。“进来。我想你认识泰拉和罗南。” 

“当然。”杰克逊对两位来宾笑了笑。“你们好吗？”

“很不幸，”泰拉说，“我们是因为紧急状况才来的。”她看向兰德里寻求允许，他点了点头。“在最近的一次任务中，谢泼德上校遇到了一处古人的知识库。我们没有意识到它是怎么运作的，直到……”

她的声音逐渐减小，杰克逊皱起眉。“它把古人的知识下载到了他的脑子里？”

“是的。那是三天前的事了。我们知道在它影响到谢泼德上校的大脑前，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来找到解决方案了，不过没有阿斯加德的帮助这将会很困难。”

杰克逊拉来第三把椅子坐下了，关心地向前倾了倾身子。“你们试着联系瓦尼尔（Vanir）了吗？” 

“是的，不过没有成功。” 

杰克逊和兰德里交换了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帮什么忙，”他说，“这事在杰克身上发生了两回，都是阿斯加德最后帮了他。”

“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泰拉先向左看向杰克逊然后又看回兰德里。

他说，“他们想用杰克·奥尼尔的大脑来做——地图，可以这么说吧。”

杰克逊皱起眉头，挑起一边眉毛。“地图？”

“一个粗略的比喻，”泰拉承认，她听上去很懊恼，“不过基本上罗德尼和贝克特医生希望奥尼尔将军的大脑里会有某种痕迹，一些程式，如果你愿意这么理解的话，可以帮助他们找到重新给仪器编程的方式，来移除约翰脑子里的数据。”

她停顿了一下。“一定有些痕迹留了下来，一些线索。”

“所以你需要某种大脑扫描？”杰克逊问。“我确信杰克会愿意帮忙的，不过——”

“不是大脑扫描，”兰德里说。“他们需要奥尼尔去M67-2Y5，亲自连接上古人的知识库。如果成功了的话，麦基就能使用奥尼尔大脑里的痕迹重新给知识库编程，将谢泼德脑子里的信息重新下载回去。”

“如果不成功呢？”

“那么它会把数据也下载到奥尼尔的脑子里。我们就会失去两位好战友，而不是一位了。”

杰克逊的下巴收紧了。“这可真是……”他的手插进头发里。“问题是，即使杰克同意，他肯定会的，国际监督咨询委员会（IOA）和参谋长联席会……他们绝不会同意的。”

“杰克对整个星际之门计划太重要了。”

“谢泼德也是，”罗南气冲冲地说。“没有奥尼尔的帮助，他会死的。这里面可没有‘可能’这一说。” 

泰拉伸出一只放在他的胳膊上以示安抚。“我们请求你们至少和奥尼尔将军说一下这事。我们会采取一切措施保证他的安全。”她看了罗南一眼，不过无视了他轻摇的头。“即使M67-2Y5是幽灵（Wraith）的领土。”

兰德里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和杰克逊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们都知道杰克肯定愿意去，不管国际监督咨询委员会同不同意，他们两个都不愿给他的肩上增加这份重担。

“我猜他需要知道这事，”杰克逊说，暗自叹了气。

“不过事先提醒你们，”汉克说，“这事不是他决定的了的。”

泰拉点点头，她的手还放在罗南的胳膊上。“谢谢你，将军。我们理解。”

也许她能理解，不过罗南的瞪视表现出了另一个意思。

兰德里站起身结束了这次会面，其他人跟在他后面离开套间。“我会通知你们我们的进展的，”他一边告诉他们一边走向简报室的门。“我明白谢泼德上校的时间不多了，我会确保这事得到它应有的重视的。与此同时，如果有什么林医生（Dr. Lam）能帮上贝克特医生的，请让他立即联系我们。”

“谢谢，”泰拉礼貌地冲两人点了点头，看了罗南一眼，他们一起穿过简报室下楼梯走向控制室。 

杰克逊本来想跟着他们，不过兰德里拉住了他。“你知道杰克去不了的，”他低声说。“这不可能。”

“是啊，”杰克逊赞同。“所以我猜我们得另找办法了。”

 “还有其它的办法？”

杰克逊不用回答；他脸上沮丧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

 

在奥尼尔将军看来，这是五角大楼普通的一天。

他在上班的路上停下买了咖啡和多纳圈，不过依旧在八点钟准时到达了办公室。他用手指点击删除按钮，把所有的邮件过了一边，和他的助理核对了今天的日程，偶尔抬头盯着天花板思考哈蒙德号有没有离开地球轨道。他在前一天已经和萨姆道过别了，不过仍然——飞马星系非常遥远，而且也算不上安全。保持忙碌可以让他不胡思乱想。 

就在他收拾东西准备参加今天的第一个垃圾会议的时候，电话响了。如果不是来电的名字写着‘珍妮特·纳波利塔诺（Janet Napolitano）’，他就直接转接语音邮箱了。他挑起眉，感觉一阵胃疼。不是每一天家园安全局的秘书长都会亲自给他打电话的。事实上，一次也没有过。

他站定后接起了电话。“奥尼尔将军。”

“将军，”纳波利塔诺说。“我的办公室用安全频道给你发过了一个视频。是两个小时前发布在互联网上的。我们把它删除了，不过我需要你把它看完然后给我回电话。”

他甚至连一句“是长官”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好吧，”他举着电话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说。“这……真奇怪。”

他刷新了一下收件箱，邮件已经发过来了。他点击了播放按钮，坐在椅子上看起来。一个令人厌恶又熟悉的场景显示出来：一个被揍得很惨的西方人质在中东。到过那里，也经历过，他有些暴躁地想，不过他不明白这个可怜的混蛋和他或是星际之门项目有什么关系。

这个家伙的脸肿得认不出，摇动的手机摄像头让看清细节变得更难。不过当焦点聚焦到这个家伙的脸上时，杰克感到一阵寒意沿着他的脊梁骨爬上来。他坐直身子，脸贴近屏幕。什么鬼……？

这家伙的嘴唇在移动，就像他在试图说话一样。“上校……”是他说出的第一个词。然后跟着的是“杰克·奥尼尔上校……”他满嘴都是血，将将保持清醒。“美国空军。编号799-36-6412。”

奥尼尔将军盯着屏幕，目瞪口呆。

然后另一张几乎藏在围巾后的脸出现在镜头上，不过他说的话可是很清晰。“我们抓到了你们的间谍，”男人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他手里举着的东西让奥尼尔屏住了呼吸。“还有你们的武器——我们会找到更多的。” 

那人转过身，用扎特枪击晕了囚犯。

奥尼尔盯着一片空白的屏幕看了一会儿，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着所有的可能性，不过他什么也没想到。他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可能——

他抓起电话，按下了星门指挥部的电话，然后不耐烦地等着接通。

很幸运，电话很快被接起了。“杰克，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哈蒙德号还在轨道上吗？”

兰德里停顿了一下。“她还在做最后的系统检查。出了什么事了吗？”

“是啊。我需要卡特立即来我办公室报道。现在。还有丹尼尔，如果他在附近的话。”

电话另一端又是一阵沉默，兰德里最后说，“我猜你不指望他们从彼得森空军基地飞过去？” 

“我说的是现在，汉克。”

“明白。稍等。”

奥尼尔挂上了电话，打开门探出头告诉他的秘书取消上午的所有会议。“还有不需任何人进入，”他补充道。

“是，长官。”刘中尉为他工作的时间够长了，他知道不该问愚蠢的问题。

不管怎样，只是以防万一奥尼尔拉下房间的窗帘，然后坐回到桌子后面等着。他感觉这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十分钟，盯着暂停的屏幕，最终传送光束亮起，一个不知为何看上去很恼火的卡特上校和一个在发呆的丹尼尔出现在他办公室的中央。

“将军，”卡特说，她没有费力隐瞒她语气中的懊恼。“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出发了……”

丹尼尔把一只手插进头发里。“我假设这是什么生死攸关的事，”他说，“和你填不出填字游戏没关系？”

奥尼尔无视了他俩，把他的显示器转过去。“看这个。”

他们看了。

换个场合的话，看到卡特瞪圆了的眼睛或是丹尼尔张大的嘴巴也许会很有趣。不过现在，奥尼尔感到一阵头疼。在视频播完后，他看向他们，说，“怎么样？”

卡特眨眨眼，摇了摇头，不过丹尼尔的目光立即开始游移不定。“呃，”他捏了捏后脖子说，“所以我猜这是迷你我？我说的是迷你你。”

“克隆人？”卡特盯着暂停的屏幕。“他在……？这是哪，伊拉克？”

“或是什么别的地方，”奥尼尔感觉自己快要失去耐心了。“很显然，他跑到中东去了，还他妈的拿着一把扎特枪！”

“啊，“丹尼尔眨眨眼，奥尼尔感觉心里一沉。

“嗯？”他眯起眼，努力找回自己的耐心。“丹尼尔，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

丹尼尔叹了口气，他摘下眼镜，说，“不完全是。”

“不完全是？”

“听着，好吧——提尔克和我可能去年在别的星球遇到了‘乔纳森·奥尼尔’。”

“你——？”杰克一般不会哑口无言——他在他漫长的职业生涯中已经见过足够多的事了——不过这次他要破例了，他能做的只是重复丹尼尔的话。

“你在别的星球遇到他了？”

丹尼尔至少还仁慈地表现出了不自在。“他被‘信任（the Trust）’招募了。当时的情况很敏感，我不想——”

“你在别的星球遇到他了，而我一份报告都没看到？” 

“听着，”丹尼尔又用他太熟悉的叛逆的表情看着他。“那里发生的事不是他的错，不过我知道你知道后一定会让事情恶化的。我也知道国际监督咨询委员会想要对他做什么。”他抱起胳膊，扬起下巴。“我不会让这事发生的。卡姆也赞同。”

“他就应该离星际之门计划远远的，”奥尼尔厉声说。“我们的协议是这样的！”

丹尼尔的表情更加严肃了。“他是你，杰克。他是没有……”他手一挥指向萨姆的大方向。“……没有这一切的你。他被与他熟悉的所有人和事隔离开来，这快把他逼疯了，明白吗？他的状态糟透了，我们——嗯，提尔克和我提议就像在外星一样，他在地球上也有很多仗可以打。他可以利用他的，呃，才华。”他的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看起来他找到了一个可以施展才华的地方。”

卡特叹了口气。“丹尼尔……”

“你没有见到他，”他轻轻说。“萨姆，他——听着，好吧，也许扎特枪是个坏主意。” 

“你才这么觉得？”奥尼尔咆哮道。

“不过他需要些什么，”丹尼尔坚持。“杰克，拜托，你得明白这点：他就是你。”

“他才不是我，”奥尼尔怒气冲冲地说。“他是——听着，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不过现在他就是个麻烦。一个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他指了指电话。“家园安全局的秘书长现在正等着我的电话。我完全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屋内一时间沉默，然后卡特说，“我们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我们知道的只有视频里这些。”

“审讯者说的是叙利亚方言，”丹尼尔提到。“黎凡特阿拉伯语——看语调的变化。”

“哈蒙德号可以进行扫描，”卡特提议。她对奥尼尔露出一个苦笑。“至少我们有他的DNA，我应该能调整我们的扫描仪来搜索它。然后你可以往那里派出一支小队了。”

奥尼尔捏了捏鼻梁，试想了一下该如何和参谋长联席会议汇报这件事。“我们在叙利亚没有军队，”他说，“而且我们不希望特遣部队亲眼看到一支扎特枪，然后回家开始到处说起镭射枪。”

“嗯……”她挑起一边眉毛。“我可以从哈蒙德号上派遣一支小队，直接把他们传送进去然后再和，呃，克隆一起传送出来。”

现在嗯……？这听上去像个计划。并不完全合法，不过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利用私权变通规则了。他盯着卡特看了一会儿，确定她明白她提议的后果。“我们必须秘密行动（below the radar）。” 

“事实上是在雷达之上，”她轻笑。“不过你说得对。”

事情搞砸的后果他想都不敢想，他们一定会把他开除的。

还有卡特。不过他的眼神移到屏幕上，不论他多么想否认，丹尼尔对这家伙是他的断言都很难否认。退一万步讲他也是他的责任。另外奥尼尔不会把自己人留在敌人的领地。

他打破了沉默，“你需要多长时间？” 

“半天时间来调整扫描仪，另外半天来进行扫描。需要二十四个小时才能派出小队。”

奥尼尔点了头。“去做吧。”

“你要拿他怎么办？”丹尼尔还在盯着屏幕。“把他关起来？”

奥尼尔挠了挠头，长叹一口气。“我不知道，丹尼尔。半点主意都没有。”

 

#

 

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克隆奥尼尔的存在自洛基把他制造出来之后就一直被严格保密。主要是为了他自身的安全，在杰克的——真正的杰克——的坚持下。他觉得这家伙值得一次拥有真正生活的机会，不过萨姆一直觉得‘乔纳森·奥尼尔’不可能把二十来年的生活和军事生涯抛在脑后重新开始。如果说当时的决定只是让萨姆感觉不舒服，那么现在可以说让她感觉非常愧疚。他当然不可能适应得了这平静甜美的新生活。类似这样的事当然会发生了。

他被绑起来殴打的画面让萨姆很震惊，她心中浮现出了一种的熟悉的恐惧感。他看起来长得更像杰克而不是多年前的那个小孩只让事情变得更糟。不过比这还糟的是想到他是如何到哪里的。想到在她和星门指挥部的其他成员继续他们的生活时，他选择收拾行囊前去战区，只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这让她想揍点什么发泄一番。他们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他们又怎么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她现在思考起这事感到非常心疼，想到他几乎失去了一切：他的朋友，他的工作，他的家，他的过去，更不要提他的所有财产和所有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继续生活？又怎么可能在被剥夺了塑造他的一切后重构他的人生？

考虑到他是杰克·奥尼尔只让事情变得更糟，因为她了解他——她非常清楚隔断这些联系对他是不可能的。这些想法让她充满内疚，不仅是因为在过去的十一年里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个版本的杰克·奥尼尔。她非常愧于承认，不过她彻底把他遗忘了。SG-1前去拯救了那么多世界，她一点也没有想过另一个杰克正在那里一个人挣扎。也许没有人会因此责怪她，不过萨姆仍然觉得，不知为何，她觉得她让他失望了。就像她抛弃了他一样。而她发过誓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把这些想法推到一边，她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工作上来。轮机室很安静，现在已经很晚了，只有晚班的人员还在工作。她可以找人看着扫描结果，不过她亲自去可以帮她减轻一点她的负罪感。就像她过去经常的那样，她感觉她需要亲自解决这个问题——确保扫描仪精确校准过了，能够仔细扫描这块区域，从敌人手上救出奥尼尔。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这个想法让她打了个冷颤，她拿过咖啡试图冲淡这想法。反复去想她无法改变的事没有意义；只会分散她的注意力。

“萨姆？”丹尼尔的声音从她身后的门廊传来，他端着咖啡站在那里。“有什么结果吗？”

她摇摇头，稍微伸展了一下后背。“还没，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从几百万的人里找到一个人，一个独特的DNA序列……”

“就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他走进房间找地方坐下了。“谢谢让我上船，顺便说一句。”他举起咖啡杯以示谢意。“在星门指挥部等着感觉实在太漫长了。” 

“不用谢。”

“我感觉有点——”他的眉毛在眼镜后面皱成一团。“有责任，我猜。我感觉，我不知道，就像……”

“就像我们抛弃了他？”

丹尼尔点点头。“我们去年见到他的时候，他——他看上去那么像杰克，不过是那么的……我不知道，迷茫，我猜。某种程度上说是绝望。”

想到这个画面她闭上了眼。“我们没有很好地处理这事，”她叹了口气。“克隆的一档子事。”

“不过我们又还能做什么呢？这是他重建人生最好的机会了。”

这句话没有答案；现在不可能知道如果当初让他留在星际之门计划事情会怎样了。两个杰克·奥尼尔试着过同一段人生会不会同等困难呢？从她个人角度来看，这事也不可能做到。她用手捋了下头发，压下了一个哈欠。现在已经很晚了，她正要请求丹尼尔帮她拿些吃的去，扫描仪忽然传来一阵警报。

她立即坐直了起来。“哦，”她关闭了警报。“找到了……”

丹尼尔立即站到她身后，脑袋凑过来。“是他吗？”

“很可能。这里显示DNA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六……九十八。”她看着数字变化，期待开始超过不安。然后终于，“是了，”她微笑着抬起头。“就是他。” 

“活着？”

她摇摇头。“无法判断，这只是DNA扫描。”

丹尼尔花了一会儿时间消化这个消息，然后说，“所以他在哪？” 

她打开地图然后放大区域。“叙利亚的部分你说对了，”她说。“他在拉卡以北三公里的地方——胜利阵线（Al-Nusra）的领地。”

“好吧，很好，”丹尼尔带着和她同样的担忧说。

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我需要联系奥尼尔将军，准备好我的小队——”

“萨姆？”

她停下来回头看向丹尼尔。“丹尼尔，如果你要和我说我不应该自己亲自带队，你可以不用说——”

“我是想问你小队有没有多一个人的位子。”

“丹尼尔……”

“我会说阿拉伯语，”他指出，从眼镜上方看着她。“而且你知道的，我对枪还是挺在行的。”

而且萨姆想到，如果她能通过回去找‘杰克’减轻负罪感，那么丹尼尔又何尝不是呢？她对丹尼尔露出一个苦笑，已经可以想到将军会对此提出反对了，她说，“去准备吧，我们一个小时后出发。”

 

#

 

杰克身处一片废墟，这里原本可能是一个人的家或是一间商店。地板是混凝土的，窗户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栏杆。即使他的胳膊没有被绑在身后，他可能也从栏杆中钻不过去。

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夜晚让他的内心稍微平静了一些，虽然寒冷的天气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至少他现在不再出汗了。杰克努力坐了起来，肩膀靠在墙上，给他还在头晕的脑袋一些适应的时间。他的脸还在隐隐作痛，一只眼睛依旧睁不开，他猜他一定是失去了太多的血导致他现在头晕眼花。更别提他根本记不起来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远处有枪声，几公里外的地方炮击的声音，还有大楼外的守卫闲聊的声音。他能听出都是一帮孩子。

他不知道他来救的那些人质都怎么样了，不过他希望他们还活着。他在被击中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是两个人钻进一辆等待的车，然后车子交火中开走了。他希望他们成功跑出去了。这至少让其它的糟心事有了些意义。

当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深入敌后时被抓了，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作为一个平民被抓。虽说那些暴徒们并不知道这点。他们以为他是‘杰克·奥尼尔上校’，可以想象空军根本不关心他出了什么事。愚蠢的是他们。事实上是没有人会来救他的。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丢人的是你们，老兄，”他大声说——至少是试图大声说。他的下巴僵硬，嘴里又干，最后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喘着气说的。

仍然，他之前经历过更糟的，对吧？

是啊。

不过那时，在伊拉克，他还有撑下去的理由。他那时有萨拉和查理。不过现在……？ 

他冷哼一声，把这些想法抛到了脑后。他不会死在这里，即使没有其它的理由，他也不会给这些混蛋满足感。他用吼叫来应对胳膊上传来的痛感，努力用膝盖站起来。他的腿没有被绑着，这可以算小小的仁慈了，他们没有把他用链子绑在墙上。菜鸟才会犯的错。他们只是一群玩枪的小孩，把杀人当做儿戏到处宣扬。他好奇，如果他们能活这么久的话，他们在四十年后会怎么看这事。他好奇他们在晚上还是否能睡得着觉。 

杰克缓慢移动到窗户旁，看向外面满目疮痍的城市。远处有火光：建筑在燃烧，生命在流逝，一个个家庭支离破碎。都是战争的受害者。这画面非常令人沮丧。 

忽然，从他的身后锁着的门缝里传来一阵亮光，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一个闪光手榴弹？不过没有爆炸的声音。不管那是什么，他退到了墙边。等待着。

他讨厌这种感觉，如此的无助。

然后有枪声传来。这回不是在远处了，而是就在大楼里。“该死，”他能做的只是蹲在一边，尽可能地缩小目标。“该死。”

外面发生的事有几种可能，他一种也不喜欢。不管是政府军的突袭，还是其他派别的叛军进攻。他怀疑任何一种情况他都不会过得好。

靴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然后是有人在用英语大喊。“上校，这边。” 

是美国人的声音。卧槽。“嘿！”他重新站起来大喊。“嘿，这里。” 

不管更多的枪声传来——是他们从他身上拿走的扎特枪的滋滋声。“有人中弹！”有人大喊，然后有人开始用阿拉伯语飞速地说着什么，听上去像他们在隐藏处劝说某人放下武器。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门远点！”另一个声音大喊。然后是，“引爆！”

杰克转过身，背对着门爆炸的方向。不过房间很小，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后背和头，把他直接砸到了墙上。他的膝盖一弯，直接摔到在地。 

然后有手放到了他身上，安抚他。“杰克？”一个人说。

依旧头晕眼花，他努力用他的好眼睛聚焦在来人身上。“丹尼尔？”

“嘿，”模糊的人影说。“撑住啊。”

然后另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她的脸上盖着伪装用的油漆和血，一丝金发从她的平顶帽里露出来。

“卡特呼叫哈蒙德号。把我们传送出去，现在。”

然后明亮的白光笼罩了一切，所有的东西开始瓦解。

五月份应该会稍微闲一些了，尽量恢复周更。这本一共只有六章，也许能把它译完……？